作者：陆文禾 / 2022.02.10
发稿：2022.02.11

我们推荐大家读一下约翰·斯蒂尔·戈登（John Steele Gordon）的文章，已经附在后面。约翰·斯蒂尔·戈登是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的信徒。因为我也是，所以我完全同意约翰·斯蒂尔·戈登的话。他的结论也是我的结论。 

这篇文章的内容就是再次介绍美国经济史。把美国历史上通货膨胀有关的几个节点都突出出来，提请读者注意美国经济过去的道路。就近期而言，他没有详细谈罗斯福（Franklin Roosevelt）的新政，但是花了篇幅解释二战结束后，如何解决的经济危机。 

他提到了过去六十年里，政府开支的巨大而引起的通货膨胀，是从民主党总统约翰逊（Lyndon Johnson）的 “伟大的社会” 政府福利大开支项目开始。但是里根（Ronald Reagan）总统和保罗·沃尔克（Paul Adolph Volcker, Jr）在1980年代初成功地制止了通货膨胀。然后，就是2008年和2019年的两次大发币。 

最后他批评和批判了拜登的大政府政策。不光批判拜登的荒谬，而且批判他的傲慢。拜登的这种荒谬和傲慢都是不可接受的，会使美国误入歧途而走向衰亡之路。  

文章里面有一句话值得大家再读一遍，那就是：纸币是由银行印制的，它的流通价值与发行银行在人们心目中的稳健程度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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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记》2022年1月第51卷第1期 

美国的通货膨胀 

作者：John Steele Gordon / 希尔斯代尔学院 “印记” 网站 / 2022.01.06
编译：陆文禾 / 2022.02.10

本文作者约翰·斯蒂尔·戈登（John Steele Gordon）在米尔布鲁克学校（Millbrook School）和范德比尔特大学（Vanderbilt University）接受教育。他的文章出现在许多出版物上，包括福布斯、国家评论、评论、纽约时报和华尔街日报。他是《美国遗产》（American Heritage）的特约编辑，多年来一直撰写《美国商业》（Business of America）专栏，目前为《巴伦周刊》（Barron’s）撰写“远景（The Long View）”专栏。他是几本书的作者，包括《汉密尔顿的祝福：我们国家债务的非凡生活和时代》，《伟大的游戏：华尔街作为世界权力的出现》，以及《财富帝国 美国经济实力的史诗》。 

以下内容改编自2022年1月6日在华盛顿特区希尔斯代尔学院（Hillsdale College）的艾伦·柯比宪法研究和公民中心（Allan P. Kirby, Jr. Center for Constitutional Studies and Citizenship）发表的演讲，作为AWC家庭基金会系列讲座的一部分： 

金钱只不过是另一种商品，与石油、五花肉或生铁没有什么不同。因此，与所有商品一样，货币的价格可以根据供求关系涨跌。但是，因为根据定义，货币是一种被普遍接受以交换其他所有商品的商品，所以我们有一个特殊的术语来表示货币价格的下跌：我们称之为通货膨胀。随着货币价格下跌，其他所有商品的价格都必须上涨。 

是什么导致货币价格下跌呢？答案很简单：相对于其他商品和服务而言，货币供应量的增加了。正如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所解释的那样：“从某种意义上说，通货膨胀在任何地方都是一种货币现象，它只能而且只能通过货币数量比产出更迅速的增长来产生。” 

通货膨胀几乎与货币本身一样历史悠久。在灾难性的第三世纪，通货膨胀摧毁了罗马帝国，因为皇帝们无力支付账单，越来越贬低铸币。曾经引以为豪的银币变成了只镀了一层薄银的铜币。随着硬币的内在价值下降，罗马商人要求越来越多的第纳尔换取商品。 

直到公元284年至305年在位的，古代晚期的伟人之一，戴克里先皇帝（Emperor Diocletian）改革税收和铸币制度后，罗马世界才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经济稳定。 

16世纪，随着黄金和白银从新大陆涌入西班牙，导致欧洲货币供应量相对于商品和服务的生产迅速增加，价格在整个世纪中上涨了约400%。 

美洲殖民地没有通货膨胀，原因很简单，货币供应只是外国硬币（最常见的是西班牙元）、烟草仓库证书、海狸和鹿皮、贝壳和殖民地政府印制的纸币的大杂烩.许多贸易是在物物交换基础进行的。 

但是当美国革命开始时，新的州政府和大陆会议都不得不想办法为其提供融资。由于借贷和征税能力有限，他们很快开始印钞。 

作为 “法定货币” —— 只是因为政府说它是货币而成为货币的货币——总会是如此，所谓的 “大陆币” 的价值迅速贬值，到革命结束时基本上变得一文不值。一个多世纪以来，“不值一个大陆币”（not worth a continental） 这个短语成为美国词典的一部分。 

1775年至1779年间，大陆会议发行了不少于2.25亿美元的大陆币，相对于美国经济规模而言，这是一笔巨款。价格在1776年翻了一番，并在1777年和1778年再次翻了一番。到1781年，价格相对于大陆本币上涨了80倍。 

除了法定货币问题外，大陆军还强迫农民以征用军官选择的任何价格出售他们的产品。他们以军需官和专员证书的形式获得报酬，这些证书也以面值的几分之一作为货币流通。 

1787年夏天在费城召开的制宪会议的主要推动力之一是有效处理革命中产生的巨额债务。新宪法以及由第一任财政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Alexander Hamilton）所制定的货币和税收制度，一直到75年后内战的大危机来临之前， 控制了通货膨胀使其不成为问题。 

在内战之前，纸币是由银行印制的，它的流通价值与发行银行在人们心目中的稳健程度有关。美国铸造铜币和银币，一直到1848年加利福尼亚金矿挖掘出之后，美国才制造高价值的金币。1837年，它将美元价格定为每金衡盎司20.66美元，使该国进入金本位制。 

到目前为止，战争是所有政府行为中最昂贵的。南方邦联和美国政府资助内战方面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财政压力。他们双方如何应对挑战，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战争的结果。 

任何政府只有三种方式为运营提供资金。他们可以征税，可以借贷，还可以印刷纸币。南北双方政府这三件事都做了，但具体的组合却大不相同。北部各州的经济更加发达，金融体系完善。结果，美国能够将战争的大部分成本投入到未来。1860年，国家债务为6400万美元。到1866年，它已达到27亿美元，大约5%的北方人口买了联邦债券。因此，北方能够通过借贷筹集三分之二的收入。 

南方联邦的流动资金少得多，中产阶级少得多，大银行也很少，只能通过发行债券筹集了约40%的收入。  

税收也是如此。联邦政府大幅提高了关税 —— 这和消费税是战前的主要收入来源。它还对总收入征税，并对法律文件征收印花税。该国的第一个所得税于1862年通过。北方总共通过税收筹集了21%的收入。南方邦联经济欠发达且现金匮乏，只能通过税收筹集了约6%的收入。 

因此，北方联邦政府需要使用第三种增加收入的方法 —— 印制法定货币 —— 来满足其收入需求的大约12%。在战争期间，财政部印制了4.5亿美元的 “绿背美钞”（Greenbacks，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它们的背面是绿色的）。正如法定货币一贯的表现一样，这导致了通货膨胀，战争期间，北方的价格上涨了75%，这还是可控的。  

南方不得不通过印钞来满足其50%的收入需求。州政府和市政府也印钞票。由于南方缺乏良好的造纸厂和最先进的印刷设施，假冒货币盛行。南方总共印制了约15亿美元的法定货币，是北方的三倍，尽管战前只有12%的流通货币和21%的银行资产。 

印钞的结果是灾难性的通货膨胀。仅仅在战争的头两年，南方的物价就上涨了700%。随着战争的继续，通货膨胀螺旋上升，南方经济开始失控。在囤积、短缺和黑市蔓延的同时，生活水平急剧下降，销蚀着民众对战争的支持。  

随着战争的结束，南方邦联债券和纸币变得一文不值 —— 事实上，1868年批准的第14条修正案明确禁止赎回（南方邦联）债券。南方因战争而极度贫困并依赖农业和采掘业，在进入20世纪很久了，南方本质上是第一世界国家内部的第三世界国家。 

到1879年，美元已经可以兑换成黄金，美国也恢复了金本位制。在金本位制下，政府随时准备为其货币以固定价格无限量地买卖黄金，这使得通货膨胀变得不可能。如果市场开始怀疑该货币的价值，它将越来越多地用它换取黄金，外国央行也会是如此。因此，政府必须控制货币供应量以避免被迫脱离金本位制。 

金本位制在银行家和实业家中非常受欢迎，因为金本位保护了他们的资产价值。但它同样不受长期债务人的欢迎，比如农民，他们希望能够用更便宜的钱偿还贷款。 

在两个方向的牵引下，国会 —— 正如民主国家的立法机构经常做的那样 —— 试图两面兼得。在1878年通过了《布兰德-艾利森法案》（Bland-Allison Act）后不久，1879年1月1日，美国完全恢复了金本位制 —— 该法案要求财政部每月在公开市场上购买价值200万至400万美元的白银，并按16比1的比例将其与黄金制成硬币。  

这大致是当时白银的自由市场价格。但随着1880年代白银产量的飙升，由于康斯托克矿脉（Comstock Lode）等的开采，白银价格开始下跌，到1890年达到约20比1。那年，国会通过了《谢尔曼白银法案》（Sherman Silver Act），要求财政部每月购买和铸造450万盎司白银 —— 几乎是该国生产的所有白银 —— 仍然是16比1的比例。 

在金本位保持美元价值稳定和白银政策大幅增加货币供应的情况下，政府在抑制通货膨胀的同时，又保证了通货膨胀。 

不可避免地，“格雷欣法则”（Gresham’s Law）开始发挥作用。市场上的白银价值是黄金价格的二十分之一，而作为货币的价格却是黄金价格的十六分之一，人们越来越多地保留黄金并花费白银。黄金开始从财政部慢慢流出。 

1880年代的巨额预算盈余掩盖了政府精神分裂症式的货币政策。但是，当1893年的股市崩盘，标志着新一轮萧条的开始，政府收入大幅下降时，从财政部流出的黄金涓涓细流变成了洪水。1895年，美国的主要银行家约翰·皮尔庞特·摩根（J.P. Morgan）采取了一些非常花哨的措施，才使美国免于于1895年就被迫退出金本位制。 

第二年，威廉·詹宁斯·布莱恩（William Jennings Bryan）在一个明确支持通胀的平台上竞选总统。在美国有史以来最著名的政治演讲之一中，他要求 “不要将这顶荆棘冠冕压在劳动者的额头上。你不可将人类钉在一个金十字架上。” 布赖恩输给了威廉·麦金利（William McKinley），后者在稳健货币的平台上竞选，美国自那之后将保持金本位制直到1933年。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对美国经济造成了许多破坏，甚至在我们进入战争的两年半内之前已经在破坏了。随着俄罗斯粮食出口被封锁，对美国小麦的需求飙升，盟军对船舶、铁路、军需品和其他战争物资的订单也在飙升。结果，价格在战争的前两年上涨了近100%。当美国卷入冲突时，联邦政府成立了一系列委员会与生产商谈判价格，以确保价格保持可控，同时确保重要材料的供应。定价委员会为煤炭和钢铁等材料设定了最高价格，但这些最高价格很快成为标准价格。唯一有法律规定固定价格的商品是小麦。 

20个月后随着战争的结束，美国经济很快恢复了正常。价格回落到较为温和的水平，部分原因是1920-21年非常剧烈但短暂的衰退。 

1929年大萧条的开始带来的不是通货膨胀而是通货紧缩，这可能是一个更大的问题。当通货膨胀严重时，人们往往一拿到钱就花掉，以避免将来物价更高。但在通货紧缩的环境中，人们往往会推迟购买以利用未来较低的价格，从而进一步抑制了经济发展。   

美联储在1928年和1929年提高了利率，以遏制华尔街的投机行为。但在1929年崩盘之后，美联储本应积极降低利率，并且用已故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行长（Federal Reserve Bank of New York）本杰明·斯特朗（Benjamin Strong）的话来说 —— “用钱淹没街道”。

相反，它使利率保持在高位。1931年英国被迫退出金本位制，世界经济螺旋式下滑后，美联储仍然维持高利率来捍卫这个国家的金本位制。结果，美国的货币供应量在1930年代初期下降了三分之一，大大加剧了萧条。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年来银行倒闭的数量巨大，超过5,000家，也导致了通货紧缩。  

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和美国成为 “民主军火库”，随着美国经济出现许多重要商品的短缺，通货膨胀本会迅速卷土重来。但是严格的工资和价格控制实行了之后，糖、黄油、红肉、鞋子和汽油等许多商品被严格配给。一些特别短缺的商品，如橡胶和建筑材料，直接从市场上消失了。 

但是，虽然工资和物价控制将战时通胀率保持在25%左右，但它们并没有消除通胀压力 —— 它们只是推迟了它们。当杜鲁门总统（President Truman）在1946年初结束工资和物价控制时，通货膨胀狂吼着到来。到那时为止，美国经历了最大的和平时期通货膨胀，非政府支出增加了40%。但商品供应的扩张速度没有那么快，因为工业需要时间来转向和平时期的生产。 

1946年，农产品价格在一个月内上涨了12%，到年底上涨了30% 。   

许多经济学家曾认为，随着战时政府开支的结束，1930年代的萧条将会卷土重来。由于几个原因，它并没有出现。一是战争期间，由于家用电器、汽车等许多产品无法买到，对这些商品的需求却稳步增长。此外，由于市场上除了必需品之外的东西很少，储蓄率之高是前所未有的。1940年，美国人的储蓄约为42亿美元，与1929年大致相同。1945年，个人储蓄达到惊人的1375亿美元。

一旦控制结束，工资也会增加。随着1946年企业利润增长了20%，工会要求提高工资并为此进行了举行罢工。1946年1月，整整3%的劳动力同时罢工，包括钢铁、汽车、电气和肉类加工行业。

到1940年代后期，随着政府通常在和平时期保持适度的预算盈余和工业再次处于和平时期，通货膨胀得到缓解，经济迅速增长，从战争结束到1960年代中期之间翻了一番。 

但这并没有持续下去。当林登·约翰逊在约翰·F·肯尼迪（John F. Kennedy）去世后就任总统时，他想完成（罗斯福的）新政。他推动了许多计划，包括医疗保险和医疗补助、启蒙教育和公共交通法案。这些新计划导致非国防联邦支出急剧增加。从1965年到1968年，它们增加了三分之一，从750亿美元增加到1000亿美元。由于越南战争，军费也从500亿美元增加到820亿美元。 

这种新的支出不可避免地导致通货膨胀率上升，而自战后不久的几年里，通货膨胀率一直很低。于是开启了一个恶性循环，贷款人要求提高利率以保护他们免受通货膨胀的影响，而美联储则通过购买联邦债券来增加货币供应量以压低利率。 

1974年，国会通过了《预算和扣押控制法》—— 这是一项错误命名的国会法案，命名之错误是要有多错就有多错。通过终止总统扣押拨款的权力，它有效地消除了总统在预算游戏中的角色。而由国会完全控制支出。因为国会完全控制了开支，开支之滥用就不可收拾了。在该法案之前的六年中，随着越南战争的肆虐，年平均赤字仅为113亿美元。在该法案生效后的六年，随着战争的结束，赤字平均获得了540亿美元。 

到1980年，通货膨胀率达到13.5%，是历史上和平时期的最高水平。尽管国家债务在1970年代增加了两倍半，但那十年的通货膨胀如此之大，以至于债务占GDP的百分比实际上下降了。

只有当保罗·沃尔克在1979年成为美联储主席，罗纳德·里根在1981年成为总统时，通货膨胀才结束。美联储大幅提高利率，将经济推入深度衰退。失业率最高时达到10.8%，为1930年代以来的最高水平。但此政策成功奏效了。1980年为13.5% 的通货膨胀率在1984年降至4.1%，而且在之后的几十年维持低位。  

然而，随着2008年房地产泡沫的破裂，经济陷入深度衰退，政府开始出现前所未有的预算赤字。国家债务在2010年超过10万亿美元，到2017年将翻一番。随着2020年COVID大流行的爆发，随着政府试图减轻大部经济已经关闭的影响，赤字进一步飙升。现在的国家债务为29万亿美元 —— 相对于GDP而言，大约是1945年的水平。 

但货币供应量的惊人增长并没有，至少没有立即引发通货膨胀。因为虽然通货膨胀是一种货币现象，但它也是一种心理现象：当对通货膨胀的预期变得普遍时，它就变成了一个自我实现的预言。

这一预言在2021年实现了。随着拜登政府继续进行流行病救济，阻止了许多人求职，并限制了石油和天然气的生产，通货膨胀开始了。供应链中断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到2021年12月，消费者价格同比上涨7%，为40年来的最高水平，而生产者价格上涨9.6%，为该统计数据编制以来的最高水平。进一步通胀的预期现在深深植根于经济中。 

拜登政府不顾这些，仍在努力推动其 “重建更好”（BBB）计划，该计划将在未来十年内至少再增加5万亿美元的国债。拜登总统*轻慢地说 “米尔顿·弗里德曼不再是主导了”。

但不幸的是，对于拜登总统*任期以及美国经济和美国人民来说，米尔顿·弗里德曼是对的。创造太多的钱，你就会得到通货膨胀。 我们现在正在见证这一点。 

原文链接：https://imprimis.hillsdale.edu/inflation-united-sta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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