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来源：杰德·鲁宾菲尔德教授油管频道 / 2024.06.17
翻译：本刊视频翻译组 / 2024.06.20
文字整理：Jane / 2024.06.21
发稿：2024.06.22

大家好，欢迎回到《不偏不倚》。有很多人问我，佐治亚州的“杨萨格案”（Young Thug Case）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决定做一集相关报道。但问题是，我不会在这件事上偏袒任何一方。我不会说把他们关起来或放出来。有两个原因，首先，因为我不了解事实，而了解事实本身就是这次庭审的目的。第二，这也不是我这档节目的宗旨。我试着解释一下这个案子，因为这里面有各种疯狂的事情。比如，法官刚刚判处首席辩护律师20天监禁！因此，我将尝试向你们解释这个案件，以便你们更好地理解它，更好地理解一些法律问题，甚至可能比一些律师理解得更透彻，那才是我的目标，我将一如既往地努力做到不偏袒任何一方。那我们就直接开始吧。

首先，杨萨格（Young Thug）是谁？好吧，你们中的大多数人可能都知道，他是著名的说唱歌手，格莱美奖获得者，本名杰弗里·拉马尔·威廉姆斯（Jeffery Lamar Williams）。他在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受审，罪名相当严重。我经常从人们那里听到这个问题 —— 他们说，教授，我觉得这个案子我已经听了一年多了。这是真的吗？这正常吗？—— 这是真的，也是不正常的。这项审判已经进行了一年半，看起来需要三年的时间，如果真的如此，那将是美国史上最长的刑事审判。

该案仅挑选陪审团就耗时10个月，这不仅打破了佐治亚州的记录，可能也打破了美国历史上任何案件的陪审团挑选记录。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原因有很多，但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控方的证人名单上有多达400人！你有400个证人，庭审当然需要数年时间，当然挑选陪审团也要花很长时间。为何检察官要传唤400名证人？ 这是怎么回事？事情的真相是，这不仅仅是一起针对杨萨格几项不同犯罪指控的小案件。不，这是一起大规模的 RICO 共谋案，最初起诉了包括杨萨格在内的28名被告。

那么 RICO 是什么？ 这是法案的名字，是“反敲诈勒索及腐败组织法”（The Racketeer Influenced and Corrupt Organizations Act）的简称。它最初是由美国国会在50年前 —— 即1970年前后通过的。不过在国会通过了 RICO 法案之后，大约又有30个州也通过了小型的 RICO 州法，佐治亚州就是其中之一。杨萨格并没有在联邦法院里受到联邦起诉，而是依据佐治亚州的 RICO 法，在州法院被起诉。那检察官为何要提起一个有400名证人的 RICO 诉讼案？他们为何要那样做呢？因为引用 RICO 法起诉对检察官非常有利，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我将它稍微简化了一下，但基本上是这样的：RICO 允许检察官（这样做）—— 它允许检察官能够追查整个犯罪组织，以及作为其成员的每个人。从本质上讲，检察官在指控某人隶属于一个犯罪组织，比如企业或团伙，这个组织往往进行某种模式或一系列的犯罪行为，有时称为“勒索活动”。现在，如果你能证明某人是这个 RICO 共谋案中的犯罪组织的一员，根据 RICO 法规，他们就是有罪的，会被判一定年限的监禁。但最重要的是，可以要他们对作为共谋案里实施的所有犯罪行为负责。下面我就举例说明如何实际操作。

假设你是检察官，你看到你所在的城市正在发生街头犯罪。你觉得这与帮派有关，你会怎么做呢？你可以去抓那个抢劫珠宝店或进行毒品交易的人，但你觉得即使你成功地把某人从街上抓走了，别人会取而代之，什么也改变不了。RICO 法案允许你捉拿犯罪组织所有的人: 整个组织可能有几十个人，你可以追捕他们所有人。而你要做的就是：如果我能证明某人是该组织的成员，更妙的是，如果我能证明他是该组织、该犯罪组织的头目，那么法官就可以在量刑时将该团体在共谋案里实施的所有罪行一起考量。

比方说你是检察官，面对一个犯罪团伙的头领，你没有证据将他与你认为属于该犯罪组织犯下的凶杀案联系起来，你不能证明他扣动了扳机，你不能证明他是共犯。但如果你引用 RICO 法，并能证明他是那个组织的头目，你基本上就能让他为那起凶杀案负责。突然之间，他就会因为这起凶杀案被判20年，甚至终身监禁，尽管你不可能直接以谋杀罪起诉他。那就是为何检察官喜欢引用 RICO 起诉。

你猜怎么着？ 还有更多好处。有一些证据方面的优势，我就不多说了。但具体操作是这样的：检察官追捕“小鱼们” —— 食物链最底层的人。检察官找到他们，说：听着，如果我们对你提出 RICO 指控，你将在监狱里度过20年。这样吧，我们会给你一个认罪协议，我们会给你豁免权。而作为回报，你将反水，成为政府的证人。你要去指证那些“大鱼们”，即那些我们真正介意的、那些组织高层的人。以上所描述的都在这起杨萨格的 RICO 案件中呈现出来了。

检方称杨萨格是亚特兰大一个街头犯罪帮派组织 YSL 的头目，甚至是实际上的创始人。辩方则称，YSL 不是街头帮派，那是我们唱片公司的名字。但检方说，不，这是一个街头帮派，且他是这个帮派的头目。我们会证明他参与了这个共谋案的犯罪组织，我们要让杨萨格对所有这些犯罪行为负责。作为共谋案，（该组织）已犯下了数十起案子，包括一起谋杀案。那就是他们正想要做的。的的确确，他们正试图翻转下属，试图让这些手下指证杨萨格。那么，那些都是对检方有利之处。

但有什么不利吗？当然有！有一个很大的不利之处：这样一个案子涉及面甚广，可能会非常混乱。你需要一个真正懂行的领军人物，否则事情就会失控 —— 而这似乎正是本案正在发生的状况！我无法告诉你在这个案件中发生了多少疯狂的事情。例如，一名同案被告在审判期间在监狱里被刺伤。另一名同案被告在公开法庭上被摄像机拍到，似乎在向坐在被告席上的杨萨格传递毒品。我是说，（类似）这种事太疯狂了！富尔顿郡的一名副警长因试图将毒品带入法院而被捕，而富尔顿郡的另一名副警长与其中一名被告有某种恋爱关系，这太疯狂了！但最疯狂的事可能就是上周发生的事情了：法官判处首席辩护律师20天监禁！

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涉及哪些法律问题？让我来解释一下。这要从一名名叫科普兰（Kenneth Copeland）的证人说起，肯尼斯·科普兰，又名小伍迪（Lil Woody）。 他现在是明星证人，他是州政府的关键证人，是被提供豁免权的人之一，作为回报，他将出庭作证，以坐实杨萨格的罪名。上周五，他站上证人席，但他没有作证，他转口说：“我要援引 ’第五修正案‘ 的权利，我不会作证。” 检方说：“你说什么？我们已达成了协议！” 科普兰先生说：“我不会作证，我要援引 ’第五修正案‘。” 紧接着格兰维尔（Glanville）法官说：“科普兰先生，等一下，州政府已经给予你豁免权，一旦州政府给予你豁免权，他们就不能再用你说的话来对付你。这意味着你不再享有 ’第五修正案‘ 所赋予你的不作证的权利，你必须作证。如果你不作证，我就得把你送进监狱。” 科普兰说：“我援引 ’第五修正案‘，我不会作证。” 格兰维尔法官说：“那你就要坐牢。” 随后就把他送进了监狱。那是上周五（发生的事）。

周末过去了。到了周一，检方进来说：“科普兰先生准备好作证了，我们想请他回到证人席上，他这次要出庭作证。” 杨萨格的首席律师布莱恩·斯蒂尔（Brian Steel）站起来说：“我申请庭审无效。” 格兰维尔法官问：“斯蒂尔先生，你申请庭审无效的理由是什么？” 斯蒂尔说：“理由是，法官大人，在辩护律师不在场的情况下，你、检方以及科普兰先生一起在周末会了面。你会见了证人和检方，却没有告诉辩方，这是不恰当的。法官大人，所以我请求庭审无效。” 而法官并没有否认会面的事。相反，他所说是：“是谁告诉了你会面的事？” 斯蒂尔说：“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法官大人。” 法官说：“你最好回答，否则我要把你扔进监狱。” 斯蒂尔说：“我不会回答。” 法官说：“行，我给你一些时间考虑，但你最好回来给我一个更好的答案。” 而斯蒂尔拒绝改变主意。休庭过后，他仍然说：“我不回答。” 法官说：“既然这样，我判你藐视法庭罪，判你20天监禁。你要在周末度过这20天，在接下来的十个周末，你每个周六周日都要在监狱里度过。”

好吧，这引发了成堆的问题。首先，法官在辩护律师不在场的情况下与证人和检方会面是否合适？那我告诉你，任何刑事案律师都会对你说：“这不正常得令人匪夷所思！” 如此不正常，以至于它可能意味着斯蒂尔请求审判无效的动议是有道理的。通常情况下，法官绝对不应该这样做。没有被告方代表在场，你不能与证人和检方会面。也许有一些特殊情形，我不知道，也许检方进来（对法官）说：“我们遇到了一些特殊情况，我们需要和你、和证人见面，我们不能让辩护律师在场。” 但即便如此，即使有什么特殊情况，很可能法官还是需要通知辩护律师正在发生的事情。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很可能佐治亚州的程序规则会要求（法官）这样做，我不是佐治亚州程序规则方面的专家，但很多佐治亚州的律师都认为，法官不能在辩护律师不在场的情况下进行单方面会面。而且你们知道吗？ 这还涉及到宪法问题。在那次会面中所说的话有可能是“布雷迪材料”（Brady Material）。“布雷迪”这个词指的是什么，我就不多展开说了，但“布雷迪材料”是检方必须依照宪法移交给辩方的材料，很可能那次会谈中就有”布雷迪材料”。因此，无论是出于州法律原因还是宪法原因，法官在没有辩护律师在场的情况下，与证人和检方会面都是非常危险的。更糟糕的是，他试图将整件事保密，甚至没有告诉辩护律师这场会面即将举行或已经举行。这对法官来说是一个非常糟糕的表现，这本身就可能成为无效审判的依据。

那名法官对律师说：“我要把你投进监狱，因为你不回答我的问题。” 那又是怎么回事呢？法官能那样做吗？法官能因为律师不回答问题就将其投入监狱吗？理论上是可以的。如果任何人 —— 包括律师 —— 违反了有效的司法命令，法官都可以判定此人藐视法庭。这里的命令是“回答我的问题”，而律师斯蒂尔先生拒绝回答，格兰维尔法官说：“行，既然这样，这就是藐视法庭，我要把你送进监狱！” 但请记住，这必须是“有效的司法命令”，那就是问题所在。被控藐视法庭刑事罪，法官认定斯蒂尔犯有藐视法庭刑事罪，藐视法庭刑事罪，顾名思义，藐视法庭是一种犯罪。如果你被判藐视法庭罪，你就被判有罪。通常在美国，如果没有各种正当程序的保护，一个人是不能被判有罪的。

根据宪法，你有权要求听证，你有权要求排除合理怀疑的证据，你有权请律师为你辩护，如果你愿意，你有权传唤证人。但有一个例外，你可以在没有全套正当程序保护的情况下被判有罪。我敢打赌，大多数律师都不知道有这种例外情况。但你们会知道，因为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 那种例外就是“藐视法庭刑事罪”。具体来说，就是所谓的“直接藐视法庭刑事罪”， 那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你在公开法庭上当着法官的面做出藐视法庭的行为，那就是“直接藐视法庭刑事罪”。它的本意是：法官看到了你的行为，并知道是藐视法庭，那么我们就可以省去你在其他情况下本应获得的正当程序的保护，法官可以总结性地当即判定你藐视法庭罪成立，并判你入狱。（法官）不能判你坐牢很长时间，在佐治亚州，最长为20天，正如格兰维尔法官对斯蒂尔先生所做的判决。然而（法官）仍然可以判你有罪，把你送进监狱，这是在你有危险被认定有罪时宪法会要求众多正当程序的一个例外。

不管是不是说得通，但这是最高法院近百年来一直坚持的做法。但最高法院说，必须有个推论。推论如下：法官必须根据他在法庭上的所见所闻来确定藐视法庭罪的每个要件都被满足了。他必须确定你犯了罪，才能省略所有正当程序的保护。这里可能存在一个问题。这又回到了法官要求他“回答我的问题”是否算是“有效命令”的问题上。为何会有疑问呢？因为法官不能要求律师违反律师与当事人的（保密）特权，然后因为律师拒绝违反（保密）特权而将其投入监狱。法官不能对律师说：“嘿，律师先生，请告诉我，你的委托人是否告诉过你他是否有罪？我只想知道，告诉我。” 而如果律师说：“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法官不能因此把他送进监狱。在那种情况下，律师有律师委托人特权为依据，可以不回答问题，因此法官不能把他送进监狱。

问题是，格兰维尔法官无从确定斯蒂尔先生是否因为有律师委托人特权才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的。有可能他会因为回答这个问题而违反律师委托人（保密）特权。格兰维尔法官无从得知他是否有此依据。我不是说他有这个依据，我是说格兰维尔法官不能仅凭法庭上发生的事情来断定他是否有那个特权依据来拒绝回答问题。因此，我不知道格兰维尔法官是否有宪法授权，可以未经听证，不让斯蒂尔经由一个小小的审理，由律师代表他，必要时传唤证人，解释并证明他可能的辩护时就把他送进监狱。所以我对法官做出的藐视法庭刑事判决有些怀疑。你猜怎么着? 佐治亚州最高法院似乎也持怀疑态度。因为他们已经裁定暂缓执行该判决。斯蒂尔提出上诉，而佐治亚州最高法院说，我们会暂缓该判决，在我们研究你的上诉期间你不必在狱中服刑。我猜斯蒂尔永远也不用去监狱服刑，但这只是猜测，我们还得拭目以待。

最后，让我回头总结一下。这个案件发生了什么？我们对它的总体评价是什么？是这样的：必须很好地处理大规模 RICO 共谋案，否则你会有大麻烦。这就像一艘战舰，你必须有一位舰长来掌舵，纪律严明，管理着四、五百人的船员，知道每个人的工作，确保每个人都按正确的程序完成自己的工作。若没有这样一位舰长掌舵，这艘战舰一离开港口就会偏离航道，很快就会失控。在我看来，你并没有一个管理严谨的舰长在掌舵。

现在你们知道谁是掌舵的舰长了吧，也许你不知道 —— 那我就告诉你：就是富尔顿郡地方检察官法尼·威利斯（Fani Willis）。就是她，正是这位地方检察官，她的胡闹比今天讲述的这些更疯狂。你已经读到过她在起诉前总统川普案中有多胡闹，你猜怎么着？那也是一个本不该被以 RICO 案件起诉的 RICO 案。我不知道所有的事实，但在我看来，地方检察官威利斯的工作并不严谨。她可能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办公室，她似乎并没有完全掌控这起诉讼。现在，他们可能也给法官带来了大麻烦。也许控方对法官说，我们需要你去见这位证人。无论如何，在这件诉讼案中，法官现在有麻烦了。首席检察官，即地方检察官，似乎并没有完全掌控这艘船。一句话，不偏不倚地说，这次审判写满了“无效”二字。

好了，我今天就说到这里。 感谢观看！请记住，最高法院将开始做出一些非常重要的裁决，“第一修正案”、总统豁免权、“1月6日事件”的起诉范围 …… 所有这些都将在下周或再下周内有结果。当那些案件裁决后，我也会做几期节目，给你们解释这些案件。

原视频链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7AlcpVi4Pk&t=0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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